中唐诗人李贺被称为“诗鬼”,究其原因大概有三个:
一是他一生因为避父亲讳未能参加科举考试而抑郁早逝;
二是他的诗作巧妙诡谲,号称常人难及,具有鬼谷神功;
三是他有一些诗中包含大量有关道教神仙鬼魅的题材。
李贺是最悲苦的一个,最奇谲的一个,也是最勤奋的一个。
勤奋坚持成佳话
李贺长得瘦瘦弱弱,长长的眉毛,长长的手指,反应很快,在很短时间就可以完成诗作,七岁时的诗,就震动京城。
传说韩愈、皇甫望看到李贺的诗,感到很惊奇,但不太相信。有一天他们相邀到李贺家,让他现场作诗,李贺扎着两个总角穿着荷叶衣就出来了,欣然接受命令,旁若无人,提笔写下《高轩过》一诗。
韩愈、皇甫湜二公大惊,把自己所骑的马让李贺骑上,和他并列骑行,还亲自为他束发。
李贺的鬼才来自天资,更来自勤奋。
李贺每天早上出门,都会骑着一匹瘦马,背着一个锦囊,后面跟着一个小书僮。
边走边吟,每每遇到好景致,吟出好诗好句,都会记下来,放入锦囊中。晚上回到家,把书囊中的美诗美句拿出来,研墨铺纸整理成诗篇。
李贺奶奶有时看到写的诗句多,就心疼地嗔怒说:“这孩子也太用功了,是要呕出心来才罢休吗!”
李贺形成习惯,每天坚持,从不间断。
奇才诡谲无人及
李贺的诗有些崇尚奇妙诡谲,通过对花草树木、神仙鬼怪的描写,表达自己的感情。往往“所得皆惊迈,绝云翰墨畦径,时无能效者”。
也就是说写出的诗作令人惊讶,超出常人,当时没有人能够比得上。这就是李贺被称为“诗鬼”的重要原因。
李贺的“鬼”诗有十来首,其中《苏小小墓》是最有代表性的一首。
苏小小墓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
风为裳,水为珮。
油壁车,夕相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苏小小是南齐时钱塘名妓。李绅在《真娘墓》诗序中说:“嘉兴县前有吴妓人苏小小墓,风雨之夕,或闻其上有歌吹之音。”
全诗由景起兴,通过一派凄迷的景象和丰富的联想,刻画出飘飘忽忽、若隐若现的苏小小鬼魂形象。
写幽兰,写露珠,写烟花,写芳草,写青松,写春风,写流水,笔笔是写景,却又笔笔在写人。
兰花前一“幽”字,立马把我们带入那迷离的鬼境,幽兰上的露珠,像苏小小的泪眼。
为何要“啼”?因为她生前的追求是“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如今阴阳两隔,一切都成了泡影。
如今眼前只有凄凄的芳草,如盖的青松,春风就像她的衣裳一样飘逸,流水就像她的玉珮一样叮咚作响。
油壁车还等待在那里,是准备接苏小小去那“西陵松柏下”约会吗?但物是人非,触景伤怀,只是徒增哀怨而已。一个“待”字更增悲凉!
而诗的最后写道,翠烛还在那里徒劳地发着冷光,一个“冷”一个“徒”,渲染出哀怨的气氛,同时也烘托出人物孤寂幽冷的心境。
苏小小的身上,读者结合李贺的身世,大概可以读出其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的意思。
李贺是有自己理想和追求的,那就是为大唐社会尽自己的力量,但生不逢时,加上避讳父亲“晋肃”,终身不能科考晋升,虽然李贺有奇才异志,也不能得到重用,也是“何处结同心”啊!
诗歌透过苏小小鬼魂凄清幽冷的外表,抒发着诗人炽热如焚的肝肠。
这种苦,有谁知!
壮心不改终郁结
马诗二十三 其五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这首小诗的前两句是说,平沙万里,在月光下像铺上一层白皑皑的霜雪。连绵的燕山山岭上,一弯明月当空。
这两句诗在意境上非常辽远,首先展现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漠,诗中没有写它如何荒凉,而是突出其壮阔;月儿呢如钩一样弯弯的,把月儿比作钩这种武器,就有战斗意味。
接下来两句借马抒情,什么时候才能受到皇帝的赏识,给我这匹骏马佩戴上黄金打造的辔头,让我在秋天的战场上驰骋,立下功劳呢?
这首诗看起来是写马,实际是借马抒发诗人怀才不遇,不被统治者赏识,但又热切期望自己的抱负得以施展,能够建立功业人的愿望。
再来看另一首。
南园十三首 其五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这首诗由两个反问句组成,前一个直抒胸臆,男子汉为什么不佩戴吴钩之类的武器,驰骋沙场,去收复关山被敌人占领的土地?
在唐代安史之乱后,边关战事不断,老百姓民不聊生,作为一个皇室后裔,一个血气方刚有才华的青年,怎能坐视不顾呢?
但是,封侯拜相,能够被绘像上凌烟阁的,哪有一个是书生出身?
这里诗人再用一反问句,揭示问题的症结:书生意气,哪里能够建功立业!
诗歌由前两句的昂扬激越转入沉郁哀怨,壮志难酬的悲凉扑面而来。李贺心中的郁结也越来越重了。
就是这样一种激情被打压被抑制的状态,使李贺的内心果真是存有千千结了,他曾经叹说:“我年二十不得意,一生愁心,谢如梧叶矣。”
一生的愁心,像梧桐叶一样凋谢了!
有一天,李贺病得更重了,恍惚间,白昼看见一个人穿着红色衣服,长着红色胡须,飞腾而下,拿着一个小木板,上面好像是太古雷文,对李贺说:“上帝新建成了白玉楼,立召你去作记。”
李贺叩头推辞,说母亲老病,那人说:“天上比人间快乐,不痛苦呢。”过了一会儿,窗中升起勃勃烟气,听到车轮的声音急速离去,李贺就死去了。时年才二十七。
一代英才,就此早逝。
好像一支忽倏而过的熖花,闪耀过,而瞬间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