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90年代末期开始,软木画界迎来了寒冬。陈君锟坐在家里一边创作,一边不住地叹气。
由于受到工业发展的冲击,西园村里大大小小的软木画厂子纷纷倒闭了。绝大部分老艺人迫于生计,开始封刀下海,去谋求新的出路。
陈君锟刚从厂里出来,他还不想因为工厂倒闭,而让这门手艺失传,于是躲在家里继续创作,“能多做一幅就多做一幅吧,好歹能给后人多留下一幅。”
陈君锟
依然还是“少壮派”
软木画因使用一种俗称“软木”的树皮的皮层而得名,于1914年由福州民间艺人吴启棋首创。
匠人们以刀代笔,将软木精心雕镂成中国画式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等素材,再根据创作需求,将这些素材拼接成一幅完整的景观——犹如宋人笔意,意境深邃,远奥高古。
福州市东郊的西园村是软木画的发源地,这里也是陈君锟成长的故乡。
那时候,软木画厂、老师傅们的工作室是西园村孩子们的“游乐园”。年幼的陈君锟在这种潜移默化的环境中学起了这门手艺。他时常看着大人们一边雕刻软木画,一边说着这项工艺对村子带来的种种改变。
许多年后,陈君锟回忆起这段时光表情很生动,“当时,软木画是全省创外汇最高的产品之一,从业人员达到了二至三万。在西园村里,每家每户只要能拿筷子的,就会做软木画。”
1968年,少年陈君锟开始跟随叔叔陈存金系统学习软木画制作技艺,不久后便正式进厂创作学习。
花鸟、山水、人物各类题材,他花了近10年时间打下了夯实的基础。再后来,为了让技艺更上一层楼,他跟随国家级软木画大师、软木画创始人吴启棋次子吴学宝学习设计、布景及雕刻技艺。
向吴学宝学习技法
除了必要的出行,陈君锟都深居在工作室里。他的软木画工作室落在西园村一处不起眼的楼房里,门口甚至连牌子都没有挂。无论是在软木画的鼎盛时期,还是处在软木画一片疲软的状态,50多年来,他一直坚守在这里。
推开工作室门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先是一股淡淡的木质气味,然后是靠墙和中间位置摆了两排桌子,桌上放着雕刻材料。大家分坐在桌旁,在台灯下,一手持刀,一手拿着木材,眼神专注,手上的动作迅速且细致。
大约在十五年前,陈君锟力邀多位老艺人出山,“虽然现在大家都七老八十了,但是依然愿意为了传承软木画而共同努力。”
事实上,陈君锟今年60多岁,早已到了退休的年龄。但是在如今福州的软木画界,从业人数不足30人的队伍里,他依然还处于“少壮派”。因为更老的画师都已经步入耄耋之年,比他更年轻的,学习软木画的人寥寥无几。他的经验,资历皆有,并且他几乎日日都还在创作。
时代把我摆在这了
陈君锟推开工作室的另一扇门,一种浓浓的匠心之气立即扑面而来。宏章巨制、小幅小品、3D立体造型、雅的木色,因为浸润了岁月时光,更显温润亲切......
凑近仔细看,薄如蝉翼的软木片经过艺人的手幻化成层层叠叠的树林、山林中的凉亭、根根细致的窗棱,甚至是轻盈明晰的松叶让人越细看越惊叹——这些都是纯手工一刀刀刻出来的。
实际上,软木画的创作繁琐复杂,创作时常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以上,对手艺人的手法和技能要求极高。
光是刀法就有:面、划、切、雕、挑、凿、琢、行、车、转、打锉等。软木的木质非常柔软,富有有弹性,削薄后更加容易破损。因此进行软木画雕刻没办法使用现代的电动工具,只能使用传统的手工刀具一刀刀进行创作。
早期的软木画喜欢加入软木以外的材质,诸如水晶一类。如今,软木画的发展朝着用料更为“纯粹”的方向发展,并且附着了符合当代人审美的元素。
是以,一百多年来,软木画和福州一同成长,带着一股灵气和傲气,既充满东方味道又极为“当代”。
陈君锟作品
在此基础上,陈君锟的软木画作品“春之韵”“松鹤延年”“梅兰竹菊”等系列作品相继问世。
现存放于福州火车北站贵宾厅中的长6.4米,宽1.8米的软木画作品《鼓岭》,还有福州数字中国会展中心、福州于山堂都陈列着特大型软木画作品,融合了他及其其他画师几年多时间的心血。
陈君锟作品
撇开日常创作,陈君锟经常到学校里的软木画创意工作室教学,定期给福州西园小学、鼓山苑小学、师大附属中学、聋哑学校、仰恩大学等学校的学生上课;他也经常和徒弟带着软木画作品跑遍世界各地参加各种展览,有时到社区举办各种软木画展示与DIY活动……
陈君锟作品
对于软木画的未来,陈君锟还有很多构想。在我们所在的这个展厅里,他准备筹建一个软木画体验区,展示软木画简史、工艺流程、雕刻刀具、每个时代的作品、各级传承人作品......
他的初心很简单——让软木画融入现代生活,让更多人认识这项融合了传统民俗文化和历史底蕴的福州软木画艺术。
陈君锟作品
软木画是一门十分“养眼”的艺术,同时也是一门极为“慢热”的技艺,入门领悟的时限至少要3年以上。
“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年轻人很难像我们这一辈一样,一坐就是一整天,静下心来创作。”谈起传承,陈君锟有点唏嘘,自己年轻时最热血的事就是偷师学习,如今他想传授一身技艺,却几乎无人肯学。
陈君锟作品
一面是艺术的追求走向了阳春白雪,一面是技艺的传承出现了断层。
软木画未来的走向还存在诸多变数,但不变的是,陈君锟脸上被岁月磨砺出的坚毅,“既然时代把我摆在这了,不管多难,总要积极地、努力地在软木画的崖壁上再凿凿光,为下一代蓄蓄力吧”。
【艺术家简介】
陈君锟,福建省工艺美术名人,国家二级技师、福州名艺人、市级代表性传承人。现任福州守望传统文化艺术有限公司总经理、福州西园村软木画协会会长。曾跟随国家级软木画大师、软木画第二代传承人吴学宝老师学习设计、布景及雕刻技艺,有50余年的工作经历,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在全国各大工艺美术展上多次取得优异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