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崔辉
我1979年9月考上安徽农业大学(当时叫安徽农学院)。安农的校名是曾经担任过中国书协主席的红军书法家舒同题写,苍劲有力,自成一体。当时,曾臆想过为什么没请毛泽东主席最欣赏其书法的张恺帆副省长题写,可能其时张已经被打倒、靠边站,尚未解放。文革中,安农合肥的校址住着解放军十二军军部,军政委宋佩璋曾经担任安徽省委书记。十二军为了备战备荒,在校园中挖了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文革后失去用场,改成新鲜水果的存放地,倒是旧物换新途。
文革的影响,十年中,大学没有招生。我们是文革结束后第三届大学生,成分复杂,有工人、知青、民办教师等。年龄跨度也很大,最大党员班长1956年生人,现在已从省农业厅退休,回了太和县老家颐养天年。最小1963年的朱宏斌,现在省农科院土肥所,还要迟到2024年,才能退休。我们年龄较小,在班里基本没有话语权,只能听那些大哥、大姐大们出主意、定盘子。
生活是苦的,但是学习风气极好。学生学得认真,老师教得认真。考试时作弊,想一想,都觉得丑。大家讲究的是钻研、刻苦,尽可能敞开自己胸怀,去拥抱新的世界,更多地掌握新的知识,人人以苦学、多才为荣。
四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人老了,心颓了,唯有斑驳的岁月,点点滴滴,萦绕心间。
最忆是巢州
大学记忆之实习
大学的生活不能一言蔽之说苦中带甜,有时苦远远大于甜,更多是苦中有趣,苦中作趣,苦中寻趣。
记得1981年春季全班33人一起去五河县朱顶区石巷、柳溪、小溪河等几个公社进行《土壤调查与评价》课程教学实习。包了个车,千里迢迢带着被子行李赶到朱顶公社,没处住?男生集体住在公社大礼堂里,没床?两个长椅拼在一起,铺上被就成了床。分成几个小组,分别负责几个大队的土壤调查。有柳巷、朱顶、小溪河等,我与於忠祥教授在一组,我是记录员。每天跑几十里路,挖土壤剖面,取土样,填表,记录,再把几十斤土样背回朱顶。中午回不来,就在大队找队长,有什么吃什么。一次,下午2点了,问到队长家,队长一家正吃饭,吃惊的是队长绷着脸,也不喊我们上桌一起吃。慢悠悠吃罢了,洗锅,只烧了一个辣子鸡,上来饭,已经是下午3、4点。辣子鸡那个香,今日思之,舌底生津。
五河水硬,不能泡茶。我们匆匆走去,水土不服,33个同学,两个带队老师一起先后拉起肚子。石巷公社医院的痢特灵全被我们班买完了,服下痢特灵,有效是有效,但是,公社厕所小便池,流出的全是特黄特黄的尿液。小溪镇几个同学住在一家农户的二楼,晚上黑漆麻乌,如何跑厕所?肚子内急,没有办法,二楼平顶拉满了。租住的农户,可急眼了。胡老师也不能例外,坐在长途公车上,内急肚痛下坠,来不及,跑到车后座没人处,拉开公文包,紧急解决了问题。
记得1983年春,宋教授带队,我们全班赶到皖南一带,进行土壤地理学实习。在芜湖黑沙洲看到了河流冲积物的沉淀;在芜湖湾沚看到了网纹红壤的自然剖面;在当时屯溪茶厂,看到了大名鼎鼎的名茶“屯绿”,杀青、揉条,然后直接摊在水泥地面上,散失部分水分,再上烘篮,用栎炭火烘干。水泥地,干净?不可能的。
宋教授带着我们去了休宁县的道教胜地—齐云山。第一次听到道教分为正一教与全真教等几个流派,齐云山是正一教的香火地。全真与正一的区别在于正一道士可以娶妻生子,俗称伙居道士。全真道士则不可娶妻,又称清居道士。犹如中国和尚与日本和尚之区别。
齐云山由紫色砂页岩峰丛构成,山体风化成浑圆状。齐云山古称“白岳”,与黄山、九华山并称为皖南三大名山,是我国四大道教圣地之一。它与广东的丹霞山、江西的龙虎山一样都是丹霞地貌。登临其上,见山脚下横江环绕,碧水丹山,群峰隽秀,宛若仙境。上山需经三道天门。一天门如大象垂鼻,故又称象鼻岩。过一天门,立感仙气逼人,陡崖之上多摩崖石刻,崖下殿、坛相接,群仙供奉,香烟缭绕,真乃洞天福地。登天梯经二天门、三天门即到月华街。路旁是粉墙黛瓦的徽派民居,还有道教的宫观。经月华街后登顶峰,其上有一楼阁,但因锁门不得上楼观景。只好转向后山,而这恰是丹霞地貌的精华所在。只见丹崖高耸,怪石陡立,曲径通幽,松柏掩映。来到五老峰,山体呈圆椎形,似几位老者相聚相拥。
随之下得山来,回首望去,山峦连绵,群峰染翠,丹霞尽失,重返人间矣......
在黄山,山上山下走了七天。
走过黄山古牌坊造型的大门,大门上黄山两个大字是陈毅元帅的书法。
走过人字瀑、鸣琴石,看到桃花溪南岸的桃花峰,山体浑圆多植被。宋教授指点我们认识了珍贵的金钱松、天女花。
走过黄山茶林场,上到后山,看到黄山主体花岗岩的外围,变质造岩作用影响下形成的板岩,闪烁着美丽的丝绢光泽。
走过朱德委员长题词“大好河山”,来到黄山宾馆。黄山四奇之一温泉就在这里,温泉出口水温42度,极宜沐浴;
跨过桃花溪,黄山宾馆后山山体变得极其陡峭,已经是花岗岩。山上树极少,沿着弯曲的山脊,断断续续地生长着黄山松,剪影极像眼睫毛,所以这座山就叫眉毛峰。
走过慈光阁上山,每人五角钱的门票,现在可能吗?慈光阁博物馆存放有梦笔生花上的死去的松树标本,几十公分高,不起眼。那么,梦笔生花上的树是什么?塑料树。几十年后,人工培植了一株极像原树的活体,换上去,现在,梦笔生花上的花,可是真真的松树。
走过立马峰,宋教授指点我们观看对面悬崖石壁上,明显是什么东西大力擦过留下的痕迹,桃花溪山谷分布着大块、大块的漂砾,山谷断面呈明显的U形,这一切说明什么?第四纪冰川曾在黄山地区活动。
走过仙人指路,来到北海,住宾馆?住不起。宋教授和我们一起穿过北海宾馆,来到后山的绿色帐棚里,每人一个行军床。宋教授仔细地洗了手脚,仔细地抖了数下被子,仔细地把被子翻过来,笑道“我这老土肥(土匪),带了一批小土肥(土匪)”。我们“轰”的一声笑起来。
我们爬过光明顶,看到了山地草甸土;爬过天门矼,看到了山地沼泽土。一路看奇松,蒲团松、迎客松、送客松、黑虎松、梦笔生花松,山石缝里扎根,风雨飘摇中成长,这就是“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松树精髓。
一路汗水,一路收获。
36年过去了,宋教授已经仙去,斯人长逝,音容宛存,师恩永忆。
最忆是巢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