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剧《繁花》第一季宣传海报
参考消息网7月9日报道沪语话剧《繁花》2018年初上海首演大获成功后,6月北上北京,声势浩大,连演6场。主创此般对市场的信心,或许来自首演后收获的赞誉,或许来自对作品的信心,但广为人知的同名原著无疑是一颗定心丸。这部出自金宇澄之手的同名作品曾获茅盾文学奖,作品在时空交织中见证历史变迁,记录着声色犬马中各路人物的人生际遇。
小说所提供的丰富、上等的原材料,到了主创手里,如何炒成一盘好菜,并非易事一桩。纵观主创名单,导演、编剧、视频设计、音乐……清一色的青年一辈,对于他们无法体察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原著人物遭遇的诸多历史转捩点,此次改编能否让脱胎于原著的舞台作品令人满意或许是许多观众的顾虑。但是,观众带着对原著的旧情,更应关注舞台之上作品对原作的继承、突破、加工,以及来自青年一辈“观看”这段经历和历史的方式。
叙事方法与历史的幽灵
小说《繁花》采取上世纪六十年代、七十年代与九十年代交叉描写的方法将时代铺陈、将人物展现。舞台剧的改编同样遵循了这一叙事逻辑,三个年代的交替形成了该剧近二十场、三小时的容量。
而剧中六七十年代和九十年代的并行书写,着眼点却并非人物或事件的对应发展,这种舞台呈现上近似于闪回的方式和因此形成的片段化、碎片式的叙述,却并非某种剧作硬伤,而是暗合着原著对一众主人公的基本态——在作者那里,这些人物无非都是历史的“幽灵”罢了。
主角小毛过生日,那时候朋友和爱人都在。
原著中作者对于人物进行了零心理活动描写的处理,这来自于作者对于小说人物的思考。金宇澄曾坦言小说中对于人物的心理描写给了读者一种错觉,一种关于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都可以被了解的错觉。于是,小说《繁花》中没有任何关于人物心理活动的描写,而这些没有内心世界的人物,呈现出了一种只有形象却无内在的幽灵一般的存在。基于这种近乎于作品“基石”的原著思维,舞台剧《繁花》通过对情节进行片段化的处理进行呼应与呈现。于是,观众也只能对剧中人的经历进行一次又一次的造访,完成一次又一次的匆匆一瞥。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幽灵”承载或折射出的,是历史的遗留。原著和剧中人物的命运因历史的激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以及因此而造成的关于人的离散、身份的重新确立、对未来憧憬幻灭的心灵创伤。这些所谓的历史亲历者因心理和物理空间以及人际关系被强行割裂后而呈现出迥然的风貌,或成为了一种幽灵般的存在。而《繁花》中的人物,大多正是这样的存在。碎片化的处理背后,也许正反映着对人物命运的思考。
舞台,一种讲述
为营造叙事空间而重现老上海风貌,《繁花》的舞台布景采取了半写实的方式,在舞台布景后方的幕布上播放着与情节相呼应的多媒体动画。这些多媒体动画出自青年动画导演雷磊之手,并延续着其一贯的艺术风格。这些动画除了充当舞台布景的补充和延伸之外,更完成了一次对剧作所蕴含隐喻的表达与揭示。
这些多媒体动画将上海的历史风貌及图景进行了波普化处理,色调沉重的历史建筑被置于大片糖果色之上,整体呈现出一种卡通感。而卡通所蕴含的某种超现实感配合舞台上的“真实”出演,这样的对比本身就形成着一种论述。
在海娜伦咖啡馆面前,阿宝初见李李。
是的,波普艺术的创作手法中其实包含着拼贴,拼贴的手法对应着碎片式的讲述、人物命运在岁月中的飘零和不知所踪、甚至是“历史”的写作。如果说拼贴是为剧中人找到逻辑,那么具有波普特色的舞台则对应着主创们的态度,一群当下的年轻人借由这具有极强艺术风格且蕴含某种反叛精神的手法,在对一段历史和人物的追认中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于是波普化和碎片式的动画,对应着舞台上的片段式讲述,空间上一前一后,编织出了极具意味且相互呼应的观看图景。
由此,对于这部年轻人做出来的戏,对于这部从极具分量感的原著中走出的舞台作品,是否可以要求它达到某种观众所期许和想象的厚重?
当然,这样的发问首先不是否认青年艺术工作者的能力,其次不是贬低原著和否认原著气韵在舞台上的退隐,也更非传统意义上的历史虚无主义。对于这部剧的青年主创,他们表达了一种专属于未经历六十年代一辈具有特色的“观看”历史的方式。
舞台的设计十分考究,极具年代感。
因未经历而形成的这种绝对旁观者式的“观看”,让这部舞台作品不同于《芳华》那样,是由亲历者创作出的、极具怀旧和缅怀意味的作品。虽然《繁花》会勾起某些集体回忆,但其本身的基调却绝非怀旧的。甚至可以大胆想象,这种旁观者的身份是否可以给创作带来某种“纯洁性”,给历史和观众带来一些新的认知。
从整体包装和制作上不难看出,《繁花》是一部商业思维和产品包装均十分良好的作品。在作品上,借助屏幕、音乐及舞台装置首先营造出了非常适于进入作品的空间,而舞台上一些抒情的段落和某些场景近似电影化的处理也为作品的观赏性有所增色,具有形式感的结尾和“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剧尾曲《新鸳鸯蝴蝶梦》也延宕者观众的情绪……
此次的《繁花》舞台剧只是第一季,打造系列舞台作品的操作方式本身就可体现团队的商业思维。在当下,这样具有商业思维又用心的作品,理应出现更多。
舞台剧《繁花》结尾用了歌曲《新鸳鸯蝴蝶梦》收尾。纵观剧中人物经历,塞涅卡的这句话方能归纳这部作品:“我们何必为生命的片段而哭泣,我们整个人生都催人泪下。”(文/ Tuk)